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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大家好，非常高兴今天在蚂蚁摄影和大家分享我的实习经历，今天的分享主题是如何给深濑昌久策划一场展览。我本人非常幸运的参与到今年三月份在东京都写真美术馆的深濑昌久回顾展的策划。在介绍我的实习经历之前，想先简单和大家做一个自我介绍。我是2018年7月份来到日本留学，在来日本之前其实没有系统的学习过摄影，所以来到日本之后，首先在摄影的专门学校学习了两年关于艺术摄影的基础知识。比如像暗房的扩印，棚拍的打光，以及一些摄影史，这些基础知识都是在专门学校学习的，2021年的3月份进入到东京工艺大学，开始了硕士研究生阶段的学习。我是去年的4月份开始在东京都写线月硕士毕业，也结束了整整一年的实习期。我在东京都写真美术馆，主要是辅助策展人策划深濑昌久的回顾展，现在在筑波大学学习图像媒体，很高兴今天能收到主理人的邀请，来分享这一年的实习经历，接下来我会开始我的分享。

　　首先想和大家介绍一下东京都写真美术馆。东京都写真美术馆是位于日本惠比寿车站附近的影像收藏美术馆。隶属于东京都历史文化财团，这个财团下面还有很多个美术馆，比如说上野车站的东京都美术馆，是以欧洲油画的收藏为主，位于清澄白河车站的东京都现代美术馆，是以当代收藏、艺术收藏为主。这个财团下面的美术馆有各自的偏好，大家来日本玩的时候，也可以找找感兴趣的美术馆去逛一逛。对摄影比较感兴趣的话，非常推荐来写真美术馆观赏。写真美术馆主要有五块区域，我就从下往上说。

　　负一层主要是对外租借的场所，比如说朝日新闻、佳能写真、新世纪等官方租借场地去举办展览。同时写真美术馆也会有策展人进行展览的对接。

　　一层主要是一个会堂，它是一个举办活动的场所，比如说展览的一些讲座之类的，放映电影或者是影像。一层也是售票处，还有一个咖啡馆，大家可以在看展看累了去一楼喝个咖啡休息一下。

　　二楼的展示空间主要是以摄影师的个展为主，比如2019年志贺理江子的《人类的春天》个展，这次的深濑昌久的回顾展（注：2023年3月3日，东京都写真美术馆举办的《深濑昌久1961-1991回顾展》）也是在二楼的展示厅进行展示的。二楼还有一个周边商店，里面主要是卖明信片，T恤之类的摄影周边和作品周边产品，还会卖很多写真集等等。同时二楼也有一个举办活动的空间。也会经常进行一些策展人的讲座企划。大家可以在东京都写真美术馆的官网去看这些活动的信息。

　　三楼也有一个展厅，这个展厅主要是举办一些摄影史或者一些主题展，比如说东京都写真美术馆在每年都会举办一个日本的新锐作家群展。

　　四楼主要是办公区和图书馆。写真美术馆的图书馆是对外开放的，里面有非常多的收集的写真资料，比如说摄影集以及一些杂志之类的，都是市面上很难看到的一些早期的摄影集、杂志等等，还有一些文献资料（一些批评的书籍），都是去跟他们申请就可以看的。从写真美术馆走路十多分钟左右就可以到代官山，那边也有很有名的茑屋书店，非常适合花一天的时间在惠比寿代官山附近散散步，看看展之类的。

　　这里我分享了一个东京都写真美术馆的官方链接，可以看到近期有哪些在展览的作品之类的。东京都写真美术馆主要负责展览的职员是分成五个部门。

　　一个是教育普及部门，这个部门也会有策划的工作，主要是对接社会，比如说学校或者个人举办一些工作坊等等之类的。在我看来，东京都写真美术馆免费对公众普及摄影是什么，摄影图像如何产生，我们与摄影如何产生连接等等这些知识都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它是在进一步降低大家对摄影的理解门槛，普及部门的策展人也可以去策划展览，只是工作量是相对多一点。

　　第三个是宣传部门，主要是对接社交网络媒体之类，负责进行中或者即将进行的展览以及一系列的活动宣传。

　　第五个是收藏管理修复部门。这个部门主要是负责收藏作品的修复和保存，比如说一些非常早期的达盖尔转印或者是蛋白转印的照片如果有损坏，是需要进行修复之后才可以展示的，所以这方面会有专门负责的工作人员去进行对接。

　　东京都写真美术馆隶属于东京都文化财团，也就是说东京都写真美术馆的资金大部分是依靠东京都拨款的，也就是说主要来自于税收。但是仅仅依靠东京都的拨款是肯定不够的，美术馆需要盈利才可以维持正常的运营，所以在提出展览计划的时候就要考虑到赞助、预算的控制以及展览的预期收入。因为展览计划需要通过东京都的批准才可以开始着手策划，预算和预期收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所以策展人需要考虑如何缩减开支，哪些部分可以更节省，选择哪家公司合作性价比更高等等，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

　　然后我想说一下，为什么我会进入深濑昌久回顾展的策划团队中。其实我是被分配到策展人下面实习的，因此可以说是非常幸运的。在面试的时候，我其实不知道2023年会举办深濑昌久的个展，因为我面试的时候说我想进入企划部门，我的硕士研究论文是研究七十年代日本当代摄影中丈夫拍摄妻子的主题，而这个主题比较主要的摄影师有荒木经惟、古屋成一，还有深濑昌久等等。刚好有他们准备，打算2023年举办深濑昌久的个展，美术馆基于我的研究方向就把我分配给了负责深濑昌久个展的学艺员，在他手下实习。学艺员这个名称可能大家听到的比较少，其实可以约等于我们经常说的策展人，但是日本想在美术机构策展的话，需要有去考一个学艺员的证书，其实相当于一个资格证，在国内可能暂时没有这个资格证书，但是国内比较常见的是独立策展人。在日本学艺员和独立策展人其实是稍微有一定区别的，学艺员在日本属于公务员的概念，是服务于美术馆的，而独立策展人是相对比较自由的，可以联合多个美术馆或者画廊进行工作。这里为了方便理解，我在后面都说成是策展人。

　　每个策展人可能他的工作都不太一样，像有的策展人可能需要去管理收藏库里的作品的一些资料，我的策展人还需要负责美术馆之间借作品的工作。我的工作主要是准备深濑昌久的展览，然后制作一些美术馆之间借用作品的资料，以及一些进行中的展览的辅助工作，比如说活动的辅助之类的。

　　这个主要是由所在的部门和我跟随的策展人去决定的，比如说我跟随的是策展企划部门，所以我需要去跟随策展人一起策展，去准备一个展览的落地。策展人除了策展的工作，还有一些其他的工作。实习的工作时间是由自己决定的，我一般会一周有两到三个工作日在美术馆，这个取决于那一周的工作量，然后这两天是可以灵活调整的，一般就是早上十点到晚上六点。然后我会选择没有课的时候去实习。我是2022年的3月份进入美术馆实习的，3月份到7月份在辅助策展人进行各种采访。这个采访是联系深濑昌久生前所交往的一些摄影师呀或者是业内的人士，然后去进行采访。其中有摄影师森山大道，然后有石内都，有土田裕美，还有摄影研究者饭泽耕太郎等等这些与深濑昌久有过交往的人。这一部分采访的资料我有拍摄的一个视频，但是没有完全公开，是作为档案保存在美术馆的，是辅助策展人去理解深濑昌久，去辅助策展人策划这个展览做准备的。我感到非常荣幸能够参与到这些采访中。从9月就正式开始展览的前期准备了。首先是收集深濑昌久相关的资料，大部分资料是保存在图书馆里的，比如说日本的相机杂志，像《朝日相机》、《每日相机》等等。

　　可能今天在做当代艺术家研究的时候，大家是可以从网络上下载很多资料的，比如说艺术家的个人网站，也会有他之前的作品的一些档案的链接，就是比较好入手。但是在七十年代的时候，日本的摄影媒体主要还是依靠杂志和写真集，所以最开始是需要先扫描所有的资料，然后通过扫描的资料对深濑昌久有一点理解，去理解深濑昌久的所有的作品的制作历程，然后去研究深濑昌久，同时可以确定需要展示哪些资料等等。光是收集杂志、扫描、分类，这三件事就花费了我两个多月的时间。扫描大量的文献，其实是非常枯燥的一件事情。但是这个扫描的过程是痛苦并快乐的，之前我可能一直在日本摄影史的语境中来理解日本摄影杂志的这段黄金时代，但是我并没有特别多的实际感受，因为我之前的专门学校很少有这些资料，图书馆主要都是写真集，很少有比较早期年代的杂志。我的大学院，我的硕士的学校也是，这些资料都是被保存起来的，不太对外借的，所以我之前就不太能够接触到这些日本的早期的摄影杂志，就不太理解当时的作品的发表状态。所以我在扫描的同时，把所有的杂志都翻阅了一遍，有时候翻着的时候手上还会蹭上一点印刷的油墨。在查找资料的过程中，看到了大量的摄影家的连载，相机广告，一些新人投稿以及批评家的评论。这一切都让我仿佛回到了1970年代个日本杂志的黄金年代，感受编辑们是怎么样去选取题材，怎么样去编辑照片的观看顺序等等。在前期的准备的同时也会和深濑昌久的档案人有交流，会对接建筑事务所对于展览空间的划分，也会对接展示图册里信息的编辑等等。除了准备深濑昌久展览方面的内容，也会有去年展示中的一些活动的组织，总的来说，我的工作内容主要就是辅助策展人去准备深濑昌久的这个展览。

　　虽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说深濑昌久是一个什么样的作家，但是因为之前在蚂蚁已经有过深濑昌久的分享了，所以大家可以再去听一下那次的分享，那次可能更偏向写真集呀，作家个人经历等等方面，我这一次的分享主要是关于这个展览的策划的解释和分享。

　　接下来想分享一下为什么会策划深濑昌久的这个个展。是因为，写真美术馆的收藏主要分为摄影作品、摄影资料，比如说出版物底片等等，然后摄影器材，然后影像资料等等。深濑昌久属于第二批重点收藏的摄影师，他最开始被东京都写真美术馆收藏的作品是《游戏》的系列，这个作品也是本次展览第一个展览空间里的作品。

　　日本非常在意摄影师本人制作的原作，也就是所谓的暗房的扩印作品，认为作者本人去制作的暗房扩印是更加贴合作品的表现的。如果看到原作，就会发现深濑昌久的扩印也非常贴合作品的氛围表达，但是自从深濑昌久发生跌倒事故之后，他的作品的管理和版权问题是非常模糊的，这其实也是日本摄影界即将会面对的问题，因为艺术家逝去之后的版权以及管理需要由谁来负责这个问题也是非常值得讨论的。我听策展人说，如果把作品交给日本专门的摄影作品保存修复的部门，就是一个的什么管理组织，名称我忘记了，把这些作品交给这个组织的话，将来就很难借出、展览。

　　然后日本的有一些，比如说摄影师的后辈，不会愿意去成立一个组织去收藏这些作品，所以，就导致作者、艺术家逝去之后，作品就很难统一保管。这个展览在今年举办这个方案，其实是在我进入美术馆之前就决定好的，美术馆基本上都会安排好接下来两到三年的展览计划。之所以刚好在深濑去世十周年这个时间点上举办，一方面应该是因为新冠的缘故，之前预期的展览有往后推延，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需要和深濑昌久的档案管理人确定好一些作品的版权归属，加上多方面的配合，才可以正常的举办这一次的展览。

　　接下来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深濑昌久的回顾展是如何策划的。首先在日本的美术馆里，策划展览的第一步是需要提交一份策展报告，这个报告由策展人去提交的。这份报告需要说明预期展览的内容，有哪些艺术家参与，展览的主题是什么，展览的意义是什么，然后也需要写清楚这个展览的预算大概是多少。提交之后，会由管理层讨论这个展览是否可以进行，再定展览时间，在确定展览可以进行之后，然后开始准备展览，一般是这样一个顺序。

　　刚刚有说到我是分配给相关研究方面的策展人，所以我实习的时候展览是已经确定好的，我是从准备展览开始到展览落地开放为止一直在跟进。在准备过程中，最开始是搜集整理深濑的资料，那个时候主要都是发表作品在杂志上，所以只要确定好杂志的类别和时间，一本本扫描作整理工作。这个过程就是刚刚说的是非常枯燥的，但是也是在这个枯燥的过程中，我感受到了前期调查的重要性。在策划一个展览之前，需要对艺术家有足够的理解，才可以去设想展览现场的展示形式，需要展览哪些材料，以及怎么提示给观众我们想要表达的内容等等。可以说前期调查是一个打地基的过程，是非常重要的，也是在调查的过程中去筛选我们可以展示的作品，这个过程花费了我两个多月的时间，当然策展人的时间是更长的。

　　我看完了深濑一些在杂志上发表但没有被收录在写真集里的作品，然后也看了很多跟深濑相关的批评文章，这个过程也让我理解了深濑的创作历程。前面也提到参与采访的过程，我认为采访和艺术家有联系的人，也是理解艺术家非常重要的一个参考。之后需要去对接展示的施工队。在日本有负责布展的专门的团队，也就是大多数的展示方式都是由施工团队解决的，策展人需要在旁边去辅助一些意外的情况。然后是展示图册的编辑，和设计师以及印刷厂对接展示图册的颜色校阅，对接展示内容资料的编辑校阅，和建筑设计团队展示空间的对接等等。展示图册的顺序主要是基于作品制作的时间顺序，里面的照片大部分是来自于东京都写真美术馆的收藏，一部分《乌鸦》系列的作品来自于日本大学艺术学部的收藏。艺术大学艺术学部是深濑的母校。里面的Sakuse(猫)（深濑拍摄的猫的系列）和一部分《Bukubuku》则来自于深濑昌久的档案人提供。在校阅的过程也是和设计师和印刷厂到写真美术馆的收藏库里一起校对的。在图册的后面有非常全面的深濑的档案，所有的展览、出版、杂志供稿等等信息都可以看到。其实可能大多数人会忽略掉这一部分信息。我之前很少看展览的图册，因为觉得主要是一个展览的记录，主要是一个档案的功能，觉得看作品直接看艺术家的摄影集就好了，后来发现如果要对作品有更进一步的理解的话，图册附带的背景信息是非常有用的，我暂时还不太清楚国内的艺术展览是不是都会出版一本展览图册，但是日本这边基本上都会有附带的展览图册去保存。

　　然后和建筑团队的设计沟通，当时空间设计有六个方案，最后是由策展人、深濑昌久的档案管理人和空间设计师一起决定，定下现在的空间设计方案，这个会在后面去说明。然后是布展的环节，这也是展览落地最重要的一步，展示图片的位置也会在布展过程中考虑，然后上墙。包括作品的信息是不能弄错的，因为这一次展示中有很多作品是相同的名称，但是是不同的制作年份，所以这些细节是要进行多次反复确认的。在开展前，可能大概花费了七天的时间来布展。开展的前一天，也会组织业内人士来开展，开展之前还会有小型的报告会，这次是策展人和深濑昌久的档案人一起发布的报告会。

　　可能说到现在大家还不太有一个对这个展览的具体的印象，那接下来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下这次展示的作品，以及有哪一些看点吧。

　　刚刚在上面也分享了另外一个链接，是这次个展设计团队的主页放出的深濑昌久展览的现场图片，大家可以结合一起观看。接下来分享一下深濑昌久个展的看点。

　　第一个展示空间的作品是《游戏》，就是刚刚上面发的这个《游戏》写真集的图片。这个作品其实是深濑昌久和第一任恋人川上幸代交往时开始制作的一个作品。这个作品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最后在1971年出版了摄影集，也是深濑的第一本摄影集。这个系列也是东京都写真美术馆收藏最多的作品。这次的回顾展也是根据深濑作品制作的时间线年代第一批收藏的深濑的作品，保存的非常完好，在现场感受深濑通过扩印的手段对照片的表现，跟观看印刷的摄影集还是会有一定的区别。另外这个空间也展示了深濑早期在《每日写真》杂志里的彩色实验摄影作品。我这里可以给大家看一下杂志扫描图片，可以感受到深濑昌久其实也是日本早期尝试彩色摄影艺术表现的摄影师之一。

　　可能大家对于深濑的印象，最开始都是《乌鸦》这个系列，但是其实《乌鸦》是算中期制作的一个作品，在深濑早期的作品中，可以看到非常多这种彩色实验的摄影表现。然后这个杂志的扫描是1962年的《每日相机》上的连载，可以看到其实深濑运用了非常多这种多重曝光等等的手法去表现，他想要去尝试不是直接拍摄的这种手法去尝试摄影更多的可能性。

　　第二个展示空间，是洋子系列。这个系列其实是深濑拍摄他的第一任妻子叫鳄部洋子，嗯，后面改名是叫三浩洋子。也是基于这个作品，深濑开始被看作日本私摄影的代表人物。这一次都写美新收藏了15幅新作品都来自于《洋子》系列的《透过窗户》，可以说是写真美术馆这次展览中主推的作品之一，也是这一次展览的海报上的主视觉图。在对深濑的调查研究过程中，我发现深濑创作生涯中也有很多对实验性的表现和表演性德表现的探索，《洋子》这一组就是表演性表现的作品之一。

　　《透过窗户》的这个题目，其实不是深濑取的，这个作品的名称本来是叫《无题》，但是我忘记是在2015年还是哪一次的展览上，在欧洲的展览上，Simon Baker取的这个《from the window》（《透过窗户》）的标题，它是因为深濑会在每天早上去用一个长焦镜头拍摄洋子每天上班的服装、状态。这个系列其实我个人觉得非常有意思，是因为它其实有一种表演性在里面，他可能不完全是一个洋子非常日常的状态，所以我觉得这也是一个透过拍摄的行为去让深濑跟洋子产生一个联系的一个作品。

　　在这个空间里也展示了非常多的文献资料，比如说洋子的摄影集，然后以及workshop时期的出版物，然后还有就是在杂志上连载的这个洋子的作品。可以联系对照观看，感受是非常不一样的。

　　接下来的作品是《家族》。这组作品在2019年由英国的mack出版社复刻出版了，相信大家也很熟悉这个作品，它是由深濑拍摄的深濑家族的纪念照。这个作品其实大概花费了16年的时间。从1974年开始，基本上每年深濑都会回到家乡北海道去给申赖家族拍摄这样一组纪念照，中间其实有中断过一段时间，后来由于深濑的父亲生病，深濑又再次开启了拍摄。

　　我个人是非常喜欢这一组作品的，从我个人的视角来看这组作品，我不觉得它是一组传统意义上的纪念照，因为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申濑不是想要拍摄一组非常严肃的家庭纪念照。因为深濑从小就在照相馆，他的家庭经营了一个照相馆，所以他从小就在洗胶卷，在他六岁就有妈妈去教她怎么冲洗胶卷，所以他其实从很小就开始被当做一个纪念照的模特了，所以可以说他是从被拍摄方开始去理解拍摄的这个行为的。可以感受到，深濑其实已经非常理解了拍摄纪念照的这个行为。到他作为一个摄影师去给家族拍摄这样的纪念照的时候，他其实不想完全的按照过去的那种传统的拍摄行为去拍摄。也可以感受到深濑早期在广告公司从事商业摄影所带来的影响，之前对饭泽耕太郎的采访中，他也说到，在深濑的这个时代，很多摄影师都受到商业摄影的影响，所以深濑会尝试去用彩色摄影表现，也会在肖像中加入表演元素，也是一件现在可以非常理解，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是在当时还是一个以直接摄影为主流的环境里，可能还是比较新鲜的。这个作品在我看来也是深濑尝试去和家族和解的表现，因为从他爷爷开始就经营了照相馆，他作为长子，按道理来说，应该在东京大学学习了摄影之后，要回到北海道去继承这个家族事业的。但是他在《家族》这本写真集的后面说到，他其实是放弃了继承家族的这个事业，然后选择在东京作为一名商业摄影师，背叛了家里对他的期待。所以他每年回到故乡拍摄纪念照的行为，也是一种修复和家人之间关系的过程吧。

　　下一个展览空间里是《乌鸦》的作品。这一组作品可以说是深濑的巅峰之作，相信提到深濑昌久，大家的第一印象也应该就是乌鸦吧。这一次展示的空间设计我非常喜欢，也是因为乌鸦的展示空间处于展厅的正中间，然后，但是因为有两个承重柱，按道理来说其实是会影响观看感受的，但是乌鸦的展示空间被设计成一个长方形的空间，并且承重柱上也展示了作品，所以这个空间打通了展厅的前后位置，同时构成了一个开放式的空间，它就没有一个固定的观看路线，所以观看的感受是非常自由的，而且也放置了深濑昌久早期在杂志上的乌鸦的连载作品。大家对于乌鸦的印象可能大多数是黑白，但是其实深濑也尝试了很多彩色的表现，也展示了乌鸦的不同版本的摄影集。有兴趣的话大家可以搜一下翻书的视频。

　　接下来就是深濑的《sakuse》，就是拍摄猫的作品，《行走的眼》和《私景》。《私景》这个作品也非常有意思，算得上是早期意识的作品了，深濑把自己融入在风景里。最近赤赤社也出版了《私景》的写真集，大家有兴趣的也可以去购买一本看一看。

　　最后一个展示空间是bukubuku系列的作品，这组作品是深濑每天在浴缸里的。这个作品再现了深濑1992年在银座举办的个展，布展方式和照片都和当时举办个展的方式是一模一样的，这个也是深濑生前最后一次个展，是非常值得在现场感受一番的。刚刚也提到，展示不是只有深濑的扩印作品，还有很多早期的杂志呀，摄影集等等出版物的资料也一起展示，这些文献资料都是配合系列作品的呈现分散在各个的展示空间中。观众可以把这些出版物跟放大的扩印的作品一起对比观看，去感受1970年代日本摄影集和杂志产业的黄金发展时代的风采。

　　最后想和大家分享一下这次展览的感受。首先是对作为摄影师的深濑有了更多的了解。在没有调查之前，我对他的印象就是“像乌鸦一样孤独的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很会拍猫”的摄影师这样的一个标签。前期的调查过程中，我跟随深濑在杂志上发表的作品，能感受到他的创作发展轨迹，也可以感受到他在广告公司工作的时候，受到商业摄影带给的在艺术表达上的实验精神。他也是早期在日本尝试彩色摄影表现的一批人，而这种表现就是广告摄影带来的影响之一。随着对他个人经历展开考察之后，发现他在日本摄影史里属于一种比较特别的存在，因为早期有非常多学习摄影的人是为了去继承家业的，那些不愿意继承家业的人就不会去选择接着学习摄影了，基本上摄影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工作而已，但是深濑和摄影是融为一体的，他在东京的学习丰富了他的视野，他没有选择继承家业，而是决定不断探索摄影更丰富的表达可能性，而且他的作品永远是围绕他与他周围的人，所以他与他周围人的关系也塑造了他，再通过摄影投射他内在的世界。我觉得他是一个非常值得研究的摄影师个案吧。

　　就展览来说的话，首先让我意识到策展之前的调查研究是非常重要。只有对艺术家有大量的研究，在这个基础上才可以更好的将作品展示给观众。让观众通过展示的内容和形式更好的了解艺术家。这一年的实习下来，我明白了虽然策展人需要平衡处理很多事情，包括展览的形式以及预算的控制等等，但是展览的落地还是需要各个方面的人一起顺利的合作才可以。我认为这次的展示能够把1970年代的摄影集以及杂志一起展出的形式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这样可以对比扩印的单张作品和印刷品直接的观看感受区别。其实日本不同于欧美，早期是没有为了展览去扩印作品的意识，扩印主要是为了印刷成杂志或者摄影集，所以同一张照片的扩印和印刷品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每个文件夹里面都会有不同年份的扫描资料，就是说深濑他在每个年份不同的月份去到各个不同杂志发表的作品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我觉得观看一个艺术家所有的作品，其实是可以很好的去帮助我们理解一个摄影师创作的历程。同时我也感受到这次空间设计和平面设计，图录的编辑和校阅，这些集体努力和协作的重要性。由于是深濑昌久的个展在疫情暂缓的时候，我也得到了大家的帮助，在跟随访谈的时候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对于日本摄影黄金时代的辉煌和对摄影的热爱以及对深濑的怀念和不舍，这也使得我们可以通过这次策展，回溯深濑在1970年代发表的作品，重新挖掘出深濑的多面性。

　　今天的分享就到这里，非常感谢蚂蚁摄影提供这个平台，让我可以分享日本策划展览的经历，希望之后有机会还可以分享更多的摄影的研究内容，谢谢大家。

　　原标题：《《如何给深濑昌久策划一场展览》— 张雅琼分享会实录（96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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